說起通識,真是五味雜陳。

  1996年畢業,我第一個工作就是在通識中心專任。其實,我一直都還蠻喜歡教非心理系的學生;念博士班時,系方就派我們這些博士生去教非心理系的心理學,通常都還受學生歡迎。至今,每到不同的學校去演講或評鑑,就會有老師過來告訴我,當初上過我的心理學。這讓我很欣喜,當然,這其中不乏現在的名師。每到教師節,依然有人繼續寫信祝賀,感人。期末時,一張張的小卡片,透過羞澀的小手傳過來,閱讀期末報告,更是享受,那裡充滿種種的生命故事,有傷痛、懊惱、困惑,也有不少的感恩,加上許多讓人沉醉的甜言蜜語,噢! 噢! 中毒很深耶,難以自拔…….

  也有惱人的地方。有一次,我在台上講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論,這曾讓多少學子興奮、激動的理論,有幾個大男生竟然呼呼地睡著了,讓我瞠目結舌。我不諱言,這讓我感到失望,這時候也只能慣性地歸咎於學生的學習態度,以保住自尊,但這樣的想法,卻也讓我內心一直忖忖不安。

  這幾年,轉往學科所,白天談的,夜裡想的,都是學習! 讀的是學習理論,研究做的也是學習歷程、學習成效,也常到國小、國中學習現場觀課、議課、備課。研究生做的研究題目,幾乎跟我自己正在進行的研究無關。這樣子,幾年下來,我對教學有了一番新體會。我深深體會到傳統的講授方式所產生的問題是甚麼,即便講得再精彩,它就是單向吸收的、認知性的。就學習的角度而言,顯得學習面向偏狹。

  現在開始大家都在談翻轉教室,以學習者為中心,將學習權還給學習者,學習的主體性倍受重視。這樣的學習方式,正好迎上台灣邁向民主的轉型,也就是從政治的民主,轉向生活的民主,公民需要更多討論與容忍異己之能耐。這是很理想的。但如此一來,需要的開課量將增加很多,否則學生選不到足夠的課可以畢業。悲憫之下,我繼續大班授課,只為了讓學生修到學分。

  我們真的太習慣要「「塞」很多東西給學生這樣的思維,覺得這個很重要、那個很重要,準備了非常多的素材,特別是知識與時俱進地增加之後。塞東西的習慣,最容易產生的問題是,教師將過去所學的東西,教給現在的學生,去應付未來不可之的世界。然而……「學校」是一個專職學習的場域,似乎該學些終身帶得走的能力,而不是一些累積性的知識罷。所以,具體的建議是,教育部或校方訂定的總學分數應該減少,讓每一學分的學習,都確實地消化吸收,而不是狼吞虎嚥。

  我也很想改變,脫下慣習,特別是在教了20年後。

  現在也流行課程地圖。訂了一些標地,以及達到標地的路線圖。這個偉大的發想,像是來自旅行的路線圖,往好的方向想,可以省卻時間,很快達標,沒有風險;就像在旅遊時,不少旅客,邊拿著地圖,邊找目地物,到了目的地,做一些該做的事(如拍照、買紀念品等),然後再換下一個目標,回去後驗收成果。這麼有結構的課程引導方式,是一些「教育」專家搞出來的玩意兒罷;另一角度看,似乎失去了探索與冒險的樂趣,更遑論創意。而教育者大談要學生有創意,但是學習的引導設計卻不是引導創意的方式。

  碎碎念念的,下次想到再寫—-

  不知道為什麼,寫到這裡,耳中閃出一首歌的旋律,一首曾經伴我走過青春的歌,蔡琴的最後一夜,趕快上網查歌詞,低吟著,回味著……

踩不完惱人的舞步 喝不盡醉人醇酒
良夜有誰為我留 耳邊語輕柔
走不完紅男綠女 看不盡人海沉浮
往事有誰為我數 空對華燈愁
我也曾陶醉在兩情相悅 像飛舞中的彩蝶
我也曾心碎於黯然離別 哭倒在露濕台階
紅燈將滅酒也醒 此刻該向它告別
曲終人散回頭一瞥 嗯……

黃囇莉教授
清華大學學習科學研究所教授
清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